山间有茶,取名:一味(二)

       席垫依地展开,铺在进门左边的位置,刚好占据了大半场地,老张把草帽里的鲜叶轻倒在席子中间,用手摊放均匀,七八两的量本就不多,这么一摊开,也就薄薄的一层。叶片虽绿的偏深,但颜色倒也还算鲜活,用手轻抚上去,韧劲和弹性都还可以。只待时间将平躺的鲜叶经手一遍,是为萎凋,让叶子去水、提香,萎缩不是让其萎靡,而是留下可用的,以作后续加工。制茶,就是这么个样子,看似平常的经过,都蕴含着历史先人们积累的经验和智慧,随着时光流逝,这些过程已经变得如此的生活化,似乎解释和阐意都无所谓,看见的就是平常的,行云流水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这间小屋的柴火留的不够,老张又去灶屋取了些。有些过老的木头无法使用,燃烧出火太慢,彻底烧着温度又会过高,不适宜此番炒茶用。老张挑了些较细的木头,点燃放进灶膛里。这是技术活了,温度很是重要,过低过高都会糟蹋了这摊茶叶。为此,老张不停地用手快速拂过铁锅,从边缘到中心,感受柴火带给铁锅的温度。恰觉温度刚好时,回头抓一把摊晾的鲜叶,手一捏,发觉还没到时间,又折返用膛灰把木柴的火浇灭。可惜了精挑的木柴,老张甚是感到可惜,怪只怪自己遇到岩上野茶,兴奋过了头,居然忘记关注萎凋的进度。萎凋这一环节,在老张看来,至关重要,是为基石,如果萎凋不足或者过头,鲜叶基本就算损失掉了,任何其他环节都无法弥补,做出来的茶叶也不会完美。幸好未到时候的鲜叶没有被老张一股劲地丢到锅里炒制,要不可真的就无法弥补了。晚春时节里的这株野生独苗,能够慢悠悠地发芽,想必也是因山高温寒的年内第一次生新芽。饱蕴冬雪春风,尽吸山岩水隙,时间也够长,内含物质定是丰富的,滋味也定是很饱满的。只是这叶形,估计再好的手工也做不出色润、匀称、细长的感觉来。老张一直盯着这摊叶子,叶形是渐渐软下来的,绿还是亮油油的,偏向花的香愈发浓了起来,开始在偏屋里蔓延开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远处的山被云雾笼罩,加上暗沉的天色,山呈现出的翠绿若隐若现,只晓得溪水在潺潺地留着,声音萦绕着这山中的房屋。其实,从远处看老张的屋子,也是淹没在厚厚的云雾中,躲进草木成一片。

       张老,张老,在吗?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,老张听到前屋似是有人叫自己,这才从茶叶中晃过神,往前屋快步走去。堂后左侧门旁,一位老头拎着一整只火腿,下面用小块编织袋包着,举头向院内边走边张望着。老张看到老头如此,即明白了他的来意,眉头一皱,用食指向老头点了两下。

       郭老叔,你这又是干啥。这回我可真不会要了!上次你儿子送的火腿我都还没吃完呢。老叔,你赶紧拿回去,拿回去。老张一边说着一边把郭老叔往门外推。郭老叔是个老实人,体型瘦小,个头不高背脊还略有些驼,头发花白,原本就不善言语,这被老张一推一说,更不知道咋办了,只是眯起小眼睛,皱起眉头,转身朝老张苦笑。

       郭老叔,我真的不要,我这一个人的,哪里吃的晚,搞浪费了不好,自己吃,自家吃奥。我这还有茶要炒呢。老张确有些着急了,不想鲜叶错过好时机,又不想“受禄”郭老爷子家的火腿,情急之下,又来催他折返了。

       天都热了,你怎还有茶要做?依旧眯着小眼的郭老叔,盯着老张问。被折进皱纹的眼角,在老张的屋子里看上去更加黝黑,枯瘦的双手倒是很有劲地攒捏着包住火腿的袋口。渗出肉外的油在颠簸中往下集聚,已有几滴坠到木板上,郭老叔用脚抹过油渍,在灰褐色的木板上划出一长长的尾巴。今日上山,原本趁雨后找些野菌,腌制些寄出去,结果野菌没找着,碰到一棵野茶,这不见还有些新芽嫩叶,才采回来做做看的嘛。老张答道。那敢情好,我今年就没怎么做茶,走走走,我给你炒炒。说着郭老叔就把火腿就地一放,也管不着油迹了,朝着老张制茶的屋子走去。好好好,老张听这么一说,瞬间又觉郭老叔真是来对了,这几片山里的人都知道郭老叔是炒茶高手,小时候就采茶做茶,年轻时还在市里的茶厂做过活,后来还做过一段时间的茶叶生意呢。张清流本是打算明年春茶采好,请郭老叔来帮忙炒茶,顺道也学习学习,这下进程提前了,还是郭老叔主动提出,岂不更好。想到这里,一大跨步迈过门槛,绕过郭老叔先进到偏屋里。


【篇二完结,未完待续。】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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