勐库大雪山寻茶记(三):一行终见茶王树

煮茶听雪


有时,已抉择的路,并非像想象的那般平坦,多少立于可见或未知前方的坑洼和障碍,赠我们以声声叹息,甚至望而生怯。当停歇只是小憩,方向未被调转,那一声叹息就被踩进脚印里。我所诉说的,正是我们的处境和心态。披着湿漉的外衣,发梢仍往脸和脖子滴着未被擦拭干的雨水,拖着沾满泥土和树叶而沉重的鞋子,我甚至不敢再休息,怕是一妥协,便不见了迈开的步伐。树与树之间,雨虽停了,可阳关还未洒进,比起刚进森林时,更加暗沉。世间有太多美好的东西,是在不断跋涉时偶遇的。这一感受涌起在我看到远处展露的盘根错节之时。


一棵不知道名字的树,主干很高,未住青苔,可一人环抱,直到约三人高处才伸出密集的枝干。其挺拔在中央,周围相距几十米皆不见其他树木,环绕的枝叶末端下弯呈伞状。远远望去,颇有一地之王的风范,四周参差不齐的树木似是唯有膜拜方有一线生机。近了主干,仿若伫足在浑然天成的王椅之上,以主干为心的树根放肆地辐射,好不避讳地裸露于地表,盘踞着较顶端枝叶更广阔的土地。它在向世人,向树木炫耀着武力,昭示着领土。立在王椅之上,环顾四周,不觉有种庄重和威严油然而生,却也被这般气势所震撼和压迫,沉溺又想逃离。


关于生存的斗争,在这个小世界中,规矩而又有趣地演示着。所有的老死新生,都属于这个世界,都是互相依赖、互相较量的结果,不唐突,不匮乏,不虚假。而后的小路旁,我们也陆陆续续看到了数十棵类似的王树(姑且这么称呼吧),高度和辖地却远不及之前。


眼睛一亮,一扫周身的疲倦,是发生在瞧见三号古茶树时。先是爬个小斜坡,一圈半个人高的木篱笆以及外围的用树干并列铺就的行人道,围绕着的便是三号古茶树。三号古茶树再往前,有个直耸的树木,被数十根藤条缠绕,犹如青蛇绕身的冒险者,乍一看,有些惊慌。一正一斜的两株粗壮相仿的树,居然以盘绕主干的藤,在通往一号茶王树的小道上拱起了一道门。两树和藤,都附着密密的青苔,远处微亮些,近端绿的深沉些,这一拱门,居然给这森林来了道层次感。往上的路,更加陡峭,脚下也不尽是石壤之类,而是夹在着厚厚的树叶,步子走起来,少了夯实,容易摔倒。好在一个转弯,有了和三号古茶树一样的树干行人道,道两旁还建起了扶手,确是人迹罕至,融于自然,扶手和木台阶上布满厚厚的青苔,从底部蹲望上去,恰如行走在绿灰相间的地毯。地毯的尽头,便是一号古茶树:三人不得合围,同根而若干生,树高而枝密,然叶生稀松,举目仍可蔽日,苔藓四溢如草;圈地不逊“王椅”,独根深而不露。茶树栅栏外的牌子如此介绍道:“壹号古茶树在野生古树群落中以年龄、树形等各方面比起其他古茶树都是首屈一指,从而被命名为壹号。距今有2700多年的历史,即在东周时期,这株茶树已破土而出在莽莽森林中默默生长。”


即为朝圣之旅,应当拜祭,在老爸的带领下,我们四人依次绕树四面鞠躬,双手合十。一号古树旁有张桌,是以山中枯树截留枝干后置于此处,许是供类似我们这样敬仰者到来后能有一登可坐,一桌可歇。雨中不舍得吃完的早点,也在祭拜后,被大伙分食。回头望望来路,再仰头看看茶树,虽桌凳仍旧潮湿冰凉,可身心饱满暖和。


返回途中,绕道去了独僻一隅的二号古茶树,高高的山坡,向阳光倾斜的姿态,都在言说着沧桑和生长。下山沿着原路行走,速度明显快了许多,道路两旁的自然景色虽已渗入眼中过,但现在看去,仍旧令人惊叹。有些来时未发现的,或是为躲雨而错过的画面,现在都可以慢慢地用相机凝固下来。


路过一山坳,野草密布着从山上向山沟蔓延下去,这草看上去似是绿萝的叶子,伏地而生。同行的两位属本地人,未等我开问,便抓着树上挂下的藤降到山坳一侧,开始徒手采摘起野草,放入随身携带仍然空空的布袋。待满袋上来后,他们说这是一种常吃的野菜,做汤或是清炒都好吃。名字他们以方言告知过,只是时间一久,再没遇到,便忘了去。过了这道下方的山坳,见着一路上方的山坳,一根早已枯死的树木横在那里,年长的那位指着说,肯定有野菌子。待他从枯木回来,给我们看了眼好几颗硕大的灰色野菌,骄傲地拍拍鼓起的布袋,然后系起来挎在肩上。确是羡慕他们,那棵树,我连戴眼镜都无法看清上面的野草和青苔,更无法知晓躲在背面的野菌。这些本领,是大自然的馈赠,是先民们数十代的积累,也是自己用手攀爬用脚行走的收货。


一个来回,六个多小时,回到检查站前的停车处,阳光又照射起来,只是微微悬在西边的山头,将落未落,还好,可以趁着最后一丝丝阳光,返回镇上。回到勐库时,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。那晚,洗漱完毕,便很快入眠,没有梦,一睡到翌日清晨。

 
评论
© qianouxue | Powered by LOFTER